龚定盦“三生花草梦苏州”
吴去非

　　龚自珍，字璱人，号定盦（定庵），浙江仁和（今杭州）人。晚年居住昆山羽琌山馆，又号羽琌山民。清代思想家、诗人、文学家和改良主义的先驱者。

龚自珍像

　　他最最脍炙人口的一首诗，莫过于《己亥杂诗》其一百二十五。“过镇江，见赛玉皇及风神雷神者，祷词万数。道士乞撰青词。” 于是定盦挥笔写下：

　　九州生气恃风雷，万马齐喑究可哀。

　　我劝天公重抖擞，不拘一格降人才。

以上四句，甚至被写在中学的课本里，以至无人不晓。

　　道光十九年（1839）春，由于龚自珍屡屡揭露时弊，触动时忌，不断遭到权贵的排挤和打击，加之他又触忤长官，遂决计辞官南归。理由是父亲年高乞归养，又因叔父文恭公适任礼部堂上官，例当引避，于是于四月廿三日，只身离京，先抵杭州家中，然后去苏州府昆山县，料理羽埁山馆，以便安顿家小。九月十五日，再北上迎接妻何氏吉云和二子一女南返，至十二月二十六日（1840年1月30日），才抵达昆山羽埁山馆，此后即定居于此。

　　南来北往大半年，因时感事写下大量绝句。他在《与吴虹生书（十二）》中论及这些诗的写作过程，说：“弟去年出都日，忽破诗戒，每作诗一首，以逆旅鸡毛笔书于帐簿纸，投一破簏中，往返九千里……发簏数之，得纸团三百十五枚，盖作诗三百十五首也。……则别来十阅月之心迹，乃至一坐卧、一饮食，历历如绘。” 整理后题曰《己亥杂诗》。

龚自珍纪念馆  吴去非摄

　　龚自珍纪念馆位于杭州城东马坡巷6号小米园内。原为清代桐乡人汪维所建“小米山房”，俗称“小米园”。1988-1989年，小米园整修后作为龚自珍纪念馆。馆占地六百多平方米，建筑面积498平方米，已被列入杭州市级文物保护单位。

　　那一年龚自珍游览苏州虎丘，在古真娘墓前感慨赋诗两首，凭吊这位唐代名妓，诗作仿真娘的口吻，云：

　　凤泊鸾飘别有愁，三生花草梦苏州。

　　儿家门巷斜阳改，输与船娘住虎丘。

　　一自天钟第一流，年来花草冷苏州。

　　儿家心绪无人见，他日埋香要虎丘。

——《己亥杂诗》其二百五十五、其二百五十六

　　真娘本是北方良家女子，因父母双亡，安史之乱时，漂泊至苏州，堕入风尘。相传真娘貌美、善舞、工书、精于棋画，真乃“天钟第一流”，但她卖艺不卖身，竟至被逼自缢身亡。绅士王荫祥曾与相投，悲伤不止，乃斥资厚葬真娘于虎丘，并于墓上建亭纪念，墓前手栽鲜花，植为“花冢”。苏州刺史的白居易为其写了墓志铭并作词一首：

　　真娘墓，虎丘道。

　　不认真娘镜中面，惟见真娘墓头草。

　　霜摧桃李风折莲，真娘死时犹少年。

　　脂肤荑手不牢固，世间尤物难留连。

　　难留连，易销歇。

　　塞北花，江南雪。

　　刘禹锡、李商隐等均有诗作，历代文人多有题咏。风流倜傥的龚自珍见此“塞北花”竟销歇为“江南雪”岂可无诗，真是“武丘山下冢累累，松柏萧条尽可悲。何事世人偏重色，真娘墓上独题诗。”（唐谭铢诗）

虎丘山门　吴去非摄

虎丘断梁殿梁漱溟题匾额“含真藏古”　吴去非摄

真娘墓亭　吴去非摄

　　入虎丘山，出断梁殿，沿山道经试剑石向上，右侧紧依岩壁建有一亭，系清乾隆十年 （1745）重建，1956年被列为江苏省文物保护单位，1958年又作修整。此亭四面石柱，古朴、精致。亭中壁立大小石碑两方，均题“古真娘墓”四字，分别为清代陈铁坡 、张潮(字山来）所书。石柱上刻对联：半丘残日孤云，紧食相思堤上路；西山横黛瞰碧，青门频返月中魂。亭前摩崖有“香魂”二字。

　　定庵诗中的一句“三生花草梦苏州”感动了众多文人雅士。如苏曼殊为此作诗："灯飘珠箔玉筝秋，几曲回阑水上楼。猛忆定庵哀怨句：三生花草梦苏州”，诗中描述了苏州的情趣，并且把定庵的这一句整个搬了上去。俞平伯也有诗赞曰“不尽愁春花柳意，三生花草漫题诗”。

　　现代苏州教育家、画家尤玉琪把自己的一本书《吴门话旧录》也取名为《三生花草梦苏州》出版，他说：

　　“此诗佳处在于把苏州的古与今、情与景糅合在一起，使人联想姑苏的高墙深院、古树断巷、拱桥柔波、缠绵软语的吴音、珠喉一曲的琵琶……就拿我住的温家岸那条临水的小巷来说吧，我小时候，沿岸还有朱漆木栏、高树婆娑、画船半掩，真是“门临双桥清波柔”，直到今天春秋佳日还有一些中外画家坐在我家门前写生，痴迷地欣赏着，似乎在想着一个古老的梦。据说还有一随旅行团来苏的游客离团失踪，至晚方回，说他就是喜欢在幽巷小街整整一天地兜圈子。也许我是苏州人所以特别喜欢这句诗“三生花草梦苏州”，甚至去年一家出版社为我出的一本书我也以此为名，真是情有独钟了。”

尤玉琪作水彩画  三生花草梦苏州

　　“三生花草梦苏州”，无论是苏曼殊的"灯飘珠箔玉筝秋，几曲回阑水上楼”；还是俞平伯的“不尽愁春花柳意”；乃至尤玉琪糅合了古与今、情与景的“斜阳草树，寻常巷陌”。各人有自己的理解，但感受的都是“江南是前生的缘，苏州是今生的梦” ，有一种淡淡的忧愁，又给人美的享受。“三生花草漫题诗”妙处在此乎。

（乐天蓝鹰转于吴去非原著2021-4-10）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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